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雕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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雕害

堂內寂靜一片。

在座諸人臉色變得難看起來,就連剛死了兒子情緒激動的姚琳瑯也閉緊雙唇,像是被溫白鈺觸碰了什麽禁忌。

反應很不正常,這不是一個氏族聽見背後庇護者該有的表現。

溫白鈺望向蕭祭川。

楚延一直在留意蕭祭川,就看那張極為普通的臉似笑非笑,“需要我動手問嗎?”

懶洋洋的,偏帶給人無聲的威懾力。

是個極其不好惹的主。

楚延揉了下發脹的太陽穴,環視堂內那些如臨大敵的楚家長老親族一圈,打個稍安勿躁的手勢,站起身拱手道:“不瞞兩位仙尊,家祖自七年前回去之後再沒有來過,他老人家做了什麽,我等概不知曉。”

溫白鈺:“你說不知就不知,這位姑娘說不知,你們就要取人性命,今日你們楚家不交出我妹妹來,我就……”

蕭祭川:“格殺勿論。”

溫白鈺用力點頭:“嗯呢。”

“那我兒性命何人償還?”姚琳瑯憋不住厲聲問。

即便從武明娥體內感覺到那種似曾相識的用藥手法,溫白鈺依然不敢相信會是楚長歌下的手。

連樓行雲這種被螟蟲寄生的家夥都知道保護後輩,楚長歌怎麽會如此對待家族子孫,直到剛才提起楚長歌時,溫白鈺看見楚家人臉上那種驚懼不安的表情,才確認了一些事。

“這位姑娘身上被人下了藥,手法酷似你們那位曾祖,對了——”溫白鈺想起之前的事:“今日楚長歌也來參加婚宴了,不久前我才見到他。”

此言一出,滿座皆驚。

“他,他來了,怎麽沒見到……”楚延面如土色。

姚琳瑯毫無預兆的崩潰大哭,“就為了個妖女,他竟然,他竟然連親族子孫都殺,嗚嗚嗚……我的兒啊……”

若是楚長歌,她兒子這條命算是白沒,能不傷心麽。

“七年前楚長歌因獸潮受傷,在楚家養傷期間究竟發生什麽事?”溫白鈺問。

無人回答溫白鈺的話。

蕭祭川氣壓驟降:“你們確定還要瞞著?”

楚延忙道:“七年前曾祖受傷被一羽族妖女所救,那妖女陪著曾祖在月上閣養傷兩年,曾祖離開時並未將她帶走,我原以為她會自行離開,沒想到那妖女竟然留在楚家不肯離開,說是要等曾祖回來,後來……後來……哎……”

後來的事楚延無論如何說不出口,溫白鈺已經能夠從之前那些閑言碎語中拼湊出個大概。

無非是楚家二公子對那羽族女子動了心思,尋機會要將人欺辱了去,對方不肯,兩人大打出手,楚家二公子占著主人家的優勢,以多欺少,將她糟蹋致殘後當奴仆發賣出去,不知如何叫她流落到趙霓泠手裏,而趙霓泠為了研究鳳凰浴火的舞姿神態,將這只可憐的女人在一次次折磨中活活燒死。

溫白鈺想到懵懂的女妖因著一次心善救人,將滿腔少女情懷獻給了對方,最後竟落得如此悲慘下場,心臟疼得喘不過氣。

無怪楚長歌的報覆才會如此狠辣。

可分明這一切皆是由他引起的。

孚玄兒如今落在他手中,他又待如何?

溫白鈺不由得握緊拳頭。

就在這時,門外一名楚家護衛慌張奔進來,“啟稟主上,城內又現九頭食人雕。”

楚延神色沈凜,“不是已經報仇了嗎?怎麽還糾纏不休!夫人……”

姚琳瑯癱坐在椅子上,哭得肝顫寸斷,已經無暇理會。

旁人立刻勸道:“夫人暫請節哀,唯有您的梵風鈴能夠抵禦九頭食人雕的幻音,還請救救淮都百姓。”

“哼!這條老命我也不要了。”姚琳瑯猛地站起身,化作一道殘影向外掠去。

武家眾人緊隨其後離開月上閣。

“九頭食人雕……幻音……”溫白鈺喃喃自語:“怎麽好像有點熟悉。”

“走吧,去看看。”蕭祭川牽住他的手。

溫白鈺感受到手掌的溫熱,身體微僵,支吾:“你……還是別碰我吧……”

“為什麽?”蕭祭川捏了捏他的手掌,輕柔的笑著問。

“因為……因為……”溫白鈺抿了抿唇,尷尬的湊到他耳邊,低聲說,“你一碰我,我就想........抱你。”

好不容易說完這句話,就見蕭祭川瑞鳳眸微瞇,尖銳的眼角劃開幽暗的凝視,薄唇微動,剛要回應什麽,身後傳來女不客氣的請求,“你們能不能好人做到底幫我把繩子解開啊。”

“哦哦哦……”溫白鈺忙不疊甩開蕭祭川的手,“我來了。”

他扒了好會兒武明娥身上的捆仙繩始終沒得章法,最後還是蕭祭川彈出道靈力把繩子給結開。

武明娥朝他們拱手折身行了個九十度大禮,“多謝兩位,敢問兩位尊姓大名,來日若有機會我武明娥定報答兩位的救命之恩。”

羋天門之外並無多少人知道他們的名字,哪怕是和花臨國太子重名,也不會有人想到他就是花臨太子,是以溫白鈺直說了兩人名字。

“新郎身死,你為什麽不傷心?”溫白鈺好奇問。

武明娥笑道:“我今日才第一次和他見面,哦,不,連面都沒有見過,我哪裏擠得出眼淚來哦。”

溫白鈺不懂:“你即不喜歡楚家二公子,為什麽要嫁過來?”

武明娥揉著手腕:“沒辦法家族聯姻吶,咱生而為人子女,享受了家族的榮譽資源,只能聽命成婚,若不能既要又要。”

原來家族直接也這樣嗎?溫白鈺凝視武明娥,想到那個已經死在神焰之下的武家人。

武家是名門,武家家主疏財仗義,為人頗受稱道,若是武巍灝沒有偷食烏木洗髓芝,沒有滋生心魔,沒有被螟蟲寄生,或許也會和眼前這個少女一樣,活得颯爽坦蕩。

“哪怕楚二公子有些特殊癖好?”蕭祭川忽然開口。

武明娥頓住動作,面對蕭祭川時,她拘謹了一些,“哎,其實我是打算要逃婚的,可是家裏就我一個人能用了,還能怎麽樣,大不了就天天打架唄,我從小打到大,我怕什麽。”

“可你不是輕易就逆來順受的人,你肯定想過反抗,後來是被什麽人給說服了?”蕭祭川笑意深沈。

武明娥眼皮一跳,心說,這人心思也太敏銳了吧,一點事都瞞不住。

猶豫片刻,嘆氣道:“楚二公子的死真的跟我沒有半點關系,那個人只說我這趟肯定成不了,放心去,我就是好奇,所以才來試試。”

“他呢?他在哪裏?”武明娥看著比較好說話的溫白鈺。

溫白鈺垂下眼簾。

武明娥看他的表情,眼眶漸漸泛紅,笑道:“行了,別告訴我。反正他肯定在修行,他最喜歡長生不老,當上神仙了,為了達成這個目標,他什麽都可以犧牲,又怎麽會半途而廢呢。”

*

溫白鈺和蕭祭川循著姚琳瑯的梵風鈴聲到達西北街角,這裏是熱鬧的集市區。

城裏百姓都躲到兩邊的商鋪內,街道上橫七豎八躺著幾具殘缺的屍體,看衣著應是當時逛街的行人。

楚家的人會禦劍的不過四個,全都在上空與那只九頭食人雕周旋。

姚琳瑯站在一家米鋪的屋頂,手中執一串紫色風鈴,音浪一圈圈像波紋般蕩開。

九頭食人雕身形龐大,雙翅張開時能覆蓋一座涼亭。

與溫白鈺想象的不同,雕確實是雕,沒有九個鳥頭,吃不吃人不知道,倒是很擅長躲避。

即便如此,在楚延為首的幾個修士的圍攻下身上已經受了多處傷,眼看快要支撐不住,正在拼命找路逃。

用不到他們幫忙,溫白鈺索性找個楚家人問情況。

“從年初開始就時不時有羽族進入淮都,修為不怎麽高,本地散修一個人能宰幾只,後來不知怎的有一只雕身上竟然長了個老媼的腦袋,當它張開翅膀滑翔或者停在某個屋頂時,翅膀下那顆老媼頭顱就咧咯咯嘴笑,十分瘆人。”

那人像是想起當時的場景有些害怕,頓了下,才繼續道:“可奇怪的是但凡聽見笑聲的人都會朝那只雕跑過去,一旦接近雕張嘴就吞吃,當時死了好幾個,好在楚夫人帶著梵風鈴趕到才停止這場悲劇,過段時間,那鳥再來,身上已經長了九個腦袋,現在都管它叫九頭食人,其實遠遠不止九個頭……”

說完,他自個兒打了個寒顫。

此時天空的九頭食人雕在楚家連番攻擊下已經漸漸變弱,不多時翅膀受了重傷,正往地面墜落。

溫白鈺和蕭祭川對視一眼,飛快朝食人雕落地處掠去。

大雕趴伏在地上如一座小山,察覺到有人靠近,它渾身糊血的羽毛炸起,兩只巨翅膀陡然張開。

那一瞬間,兩人看清了翅膀下遍布密密麻麻,一個個不同臉孔的腦袋。

男女老少的頭顱對著他們或笑,或哭,或謾罵,或嘶吼……

再之後,統統被一股沖天大火燒盡。

蕭祭川望著遠處陰暗的天邊,“已經開始了。”

溫白鈺臉色鐵青。

不錯,當年就是從鄉野開始,之後一個又一個都城被螟軍入侵,直至玄胤大陸屍殍遍野,那人碎魂的場景仿佛昨日重現。

“我們,該怎麽辦?”

“只要時空縫隙不被打開,就都是些小打小鬧。”蕭祭川眸色微沈,“打開邊界的鑰匙在我手裏,他們會找來的,先回去抓緊辦正事吧。”

溫白鈺擔憂:“可是玄兒還沒有找到——”

“放心,楚長歌不會傷害她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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